2008年5月13日 星期二

博物館蒐藏的文化與科學 2008

博物館蒐藏的文化與科學, 第三屆博物館研究雙年學術研討會(2008)
3rd Biennial Conference of Museum Studies on
“Culture and Science of Museum Collecting


◎ 研討會緣起與目的

標本與文物之蒐集和管理是博物館實體(museum entity)的基礎,也是博物館產業(museum industry)的核心,在新興的文化創意產業中更被體認具有加值功能。博物館作為文物和標本的蒐藏機構,必須以一定質量的蒐藏品作為基礎,否則無法成為「真正的博物館」。博物館整體發展的強度與深厚,依賴蒐藏品的持續的累積,博物館的展示與教育由蒐藏延伸。因此,博物館基礎的建立,要依靠開展持續性的、意識性的、系統性的蒐藏累積與管理來實現。作為博物館產業的重要內容,蒐藏品的蒐集與管理的工作決定了博物館類型的多樣化。不瞭解或不重視蒐藏品的蒐集、管理與其研究所涉及的文化和科學意涵(cultural and scientific significance),就沒有博物館認同(museum identity)、缺乏博物館意識(museum consciousness),想要開創博物館事業發展的新局面無異緣木求魚。


博物館蒐藏的性質與其重要性,體現在不同時期的博物館定義當中。國際博物館協會(ICOM)將博物館定義為「(博物館)是一個為公眾利益而設置管理的永久性機構。用各種方法達成保存、研究、發展的目的,特別是為了公眾的娛樂與教育而公開展覽所蒐集有關美術、歷史、科學或工藝方面的蒐藏品 ……」,或是美國博物館學會(AAM)的定義「博物館係一有組織、非營利的永久機構。主要是為教育或美學的目的而設立,它擁有實體蒐藏,由專業的館員負責蒐藏照顧,並舉行經常性展示以供民眾利用」,或近如1998年英國博物館協會(MA)的定義:「博物館使人們可以為激勵、學習、賞心樂事而探索蒐藏品。博物館是受社會之信託而蒐集、保護、製造可接近的器物和標本的機構」。一座博物館的價值既來自於蒐藏,也來自於可以對其蒐藏品善盡照料、管理、詮釋與溝通(curation, management, interpretation, and communication)的基本責任。
博物館的珍藏,提供大眾得以直接面對「獨一無二的」文化、藝術與自然資產之「原物(original material)」的機會。這些蒐藏品橫跨了文化和自然世界。蒐藏品也並不只限於某一個國家,許多博物館更從世界各地取得各式各樣的蒐藏品。博物館替支持它們的國家、社區與社群,提供多樣化的文化、社會、經濟和政治利益。積極的博物館社會文化實踐,可以協助改善人們生活品質、並提供地區的認同感。一座好的博物館更可以增進地方的驕傲和歸屬感,這在多民族的社區(multi-ethnic community)更顯得重要。博物館作為一個具公共的文化機制,便是通過物件替其使用者提供廣泛的價值之文化動力。此外,博物館的內部投資、雇用其他設施、和其他的服務,也支持經濟發展計畫。這些都與博物館蒐藏管理有關。

正如1998年英國博物館協會的博物館定義所強調的,博物館為社會大眾管理其蒐藏品。而博物館本身的規模和型態,決定其公眾服務的範圍。公眾服務項目包含了:教育服務、休閒學習計畫、自然生態紀錄、口傳歷史紀錄、老一輩的回憶錄、陳列與展示及出版,在館內或館外的一般性的和與其它組織合作的講演等。為了達致成功的詮釋與溝通目標,博物館必須成為「行動的組織」(active organizations),而不應侷限在靜態的(static)蒐藏、展示與教育。博物館是為大眾利益而非商業利益存在,必須檢視博物館做了什麼以實踐積極的博物館與公眾關係。這便涉及蒐藏倫理的議題,例如英國博物館協會的『Codes of Ethic for Museums』便強調「society can expect museum to …」的十個面向。以全貌的觀點而言,顯示博物館的蒐藏事業通過不同的能動的主體(agents)所產生的動能(agency),實超越簡化的功能描述;不論是經營一座具有獨特性的博物館,或是考量蒐藏品的採集與管理,都必須確認博物館可以持續的受到外在組織的支持,也應檢視博物館營運及其標本與文物所可以與應該創造的社會文化利益。

換言之,博物館蒐藏涉及幾個基本範疇。首先,博物館是以獨特的蒐藏品(collections-based)為其經營與管理的基礎,博物館蒐藏往往需要(明顯的或隱含的)兼顧全球(global)與地方(local)的自然物與人為物,是日益遭受威脅的生物多樣性與文化多樣性的守護者。其次,館內的蒐藏與館外的生物相和社會文化相是互補的範疇,博物館的實踐只有意識到這個互補的範疇才具有意義。第三,雖然一座博物館的基本功能在於蒐集、提供證明文件、維護和保存蒐藏品,但是標本與文物的蒐藏卻不是經營博物館單獨而唯一的手段與目的,蒐藏更是博物館整體經營的一部份。最後,博物館之自然物與人為物的蒐藏政策與成果,不但是社會文化的建構、也是館員的知識與情感自我實踐。不同地理區位、不同思考模式、不同學術專業、不同政治經濟體系中的館員與非館員,都以自成一格的方式詮釋蒐藏行動與蒐藏品。

臺灣的地方博物館正在通過物件尋找「地方的認同與界定獨特的文化邊界」,而國立博物館群也在共同建構與管理「國家寶藏」的形式。私立的博物館也不遑多讓,比方說奇美博物館便曾購入一個美國西南地方博物館的自然史標本。近二十五年來,不論是科學類博物館、藝術類博物館、歷史文化類博物館,都在擴張其收藏版圖,例如今年國立自然科學博物館的蒐藏數量將超越100萬件。許多相關的「典藏管理實務」研討會(或研習營)也應運而生,比方說:國立自然科學博物館的「博物館蒐藏經營管理之理論與實務研習會」(1995)、「博物館典藏數位再造理論與實務研討會」(2002)、「新世紀博物館典藏管理研習會:藏品展示與展品管理學術研討會」(2003)、「博物館典藏政策及其現代性研討會」(2006),國立臺灣博物館的「94 年度博物館典藏品保存維護規劃與實務研討會」(2005),國立科學工藝博物館的「寶室藏珍:蒐藏空間規劃與管理實務研討會」(2005)。除了理論的探討,這些會議的共通典之一便是強調「實務操作」面向的重要性。正因為如此,蒐藏管理的組織與業務開始專業化,例如國立自然科學博物館、國立科學工藝博物館、國立臺灣博物館先後分別地在其組織調整中新設「典藏管理組」或「典藏研究組」。其中,今年滿一百年的國立臺灣博物館,擁有從創立之初(1908)即入藏的「百年典藏品」,而無論是典藏品、典藏政策、典藏環境要求、典藏品的保存維護或修復、或蒐藏庫的設置等面向,都有改善空間。如今在新成立的典藏管理組的啟動之下,嚴肅的思索博物館典藏在 21 世紀應有的視野與實踐能力。而國立臺灣美術館之興建典藏庫,更是臺灣新世紀美術館的大事。不僅如此,對於博物館蒐藏的探討,也是臺灣的博物館研究相關刊物如《博物館學季刊》、《科技博物》的重要議題。博物館蒐藏的詮釋與溝通的需求,甚至衍生新的學術機構,如同法國自然史博物館、羅浮宮分別扮演培養自然史、藝術史與博物館學的理論與實務工作者可授予學位的學術機構,國立自然科學博物館(與北藝大合作)與國立海洋生物博物館(與東華大學合作),於四年前分別地創立了三個相關碩士班研究所。博物館蒐藏的理論與實務社群已經成形。蒐藏品及蒐藏的價值、態度與行為既製造出組織、知識與技術;相對的,組織、知識與技術也重新定義蒐藏的性質。

雖然物件的蒐藏是博物館事業的支配性領域,但這並不表示博物館蒐藏的正當性是自明的、不會產生衝突的。蒐藏一旦現身,問題才剛開始。當代博物館應不但要追問「如何(how)」蒐藏?也要探究「為何(why)」蒐藏?晚近的相關討論,留意蒐藏實踐(collecting practices)的複雜性,將蒐藏視為一種獨特思想和行為的建構形式,進而討論蒐藏所涉及的社會文化意涵、以及集體蒐藏之體制化的過程。人類學的研究告訴我們,在狩獵採集的社會中,蒐藏(物件的聚集、保存與陳列)不但是一種根據認同、性別、經濟活動、權威運用、食物處理工藝而來的制度化行動,而不同的社會型態之蒐藏方式也有所差異。比方說,見之於Kwakiutle及其他美國西北岸印地安人的一種「誇富宴(Potlatch)」形式,其特色是通過貴重財物的聚集、累積、以至於展示性的摧毀,藉以獲得財富及身分。而私人蒐藏與博物館蒐藏雖有關卻有差異。博物館蒐藏將私人的擁有物轉變為法人團體所控制過程,往往產生諸如科層體制與博物館專業的爭議。行政人員依照「國有財產法」的規定,受審計單位監督,蒐藏品必須全數列冊管理、分季呈報異動狀態;博物館館員則以博物館專業為依歸,重視蒐藏品的科學與文化價值。對於物品所有權概念的差異,蒐藏量極大、品類繁雜的博物館,最多只能依照「中央政府各機關珍貴動產與不動產管理要點」,臚列自訂標準的「珍貴動產」加以管理。不僅如此,傳統的觀念認為,博物館要實踐其存在的價值,必須根據其自身性質、鎖定社會教育和科學研究的目的,蒐集並保存自然物與人為物,作為自然界和人類社會發展的見證物。但是,什麼是應該被蒐藏的對象呢?現代藝術或活生生的事物要不要蒐藏呢?「亂真」的複製品值不值得蒐藏,又是不是體現了傳統蒐藏價值與博物館價值實存在某種衝突呢?誰是物件的詮釋、溝通與掌控者呢?前述的見證物的種類非常廣泛,而不尋常物件與日常物件的價值邊界有點模糊,意識性的蒐藏實踐更出現知識論與目地性的差異,博物館蒐藏因此呈現Suzanne Keene(2005)所指出的世界碎裂化(fragments of the world)現象,臺灣的1999年的 921地震、一直在發生的遭遇火災、水淹的文化遺產重建和「物件博物館化」的例子,也告訴我們「物件多義性」是知識建構所面對的弔詭之一。因此,反思或內省性的蒐藏實踐(reflexive collecting practices)是必要的。換言之,蒐藏工作可以通過多種途徑進行,但不同類型的博物館,其蒐藏工作的方式和內容又各有特點。所有博物館的基本工作都應該對其收藏品持續地進行科學管理、保護和研究的工作。博物館採取許多措施來照護(curate)日益增加的蒐藏品。例如,將蒐藏品加以分類編目、建立完整的資料系統,進行必要的修復工作,設置必要的環境控制和精密的安全警戒設備等等。但是,積極檢視知識與技術的權威,傾力建構蒐藏品的可及性(accessibility)環境,也是重要的。

一個成功的博物館蒐藏,往往立基於許多「非蒐藏因素(如研究、展示與教育)」的運作,而蒐藏品的性質與數量則塑模了研究、展示與教育的幅度。因此,如同S. Macdonald〈蒐藏實踐〉(2006)所論證的:蒐藏研究(collecting studies)是形成博物館研究(museum studies)的重要領域之一。蒐藏品既是博物館研究的重要對象,蒐藏研究便不止針對「個別的」蒐藏品,更要追究物件的形成、文化意義及其長久保存和不斷轉化為社會價值的「集體的」過程和規律。「不論博物館是否捲入,蒐藏的(屬性)都是基本地博物館學的(fundamentally museological)」。此外,人類學家 D. Miller 在 Why Something Matter一書指出,物件應被視為一種手段而非目的,要了解自然物與人為物的性質必須掌握特殊的文化觀。S. Pearce《論蒐藏:歐洲傳統的考察》(1995)一書指出,蒐藏的社會實踐包含詩意﹙poetics﹚與政治(politics)兩種不同面貌。蒐藏作為一種詩意,涉及個體透過蒐藏實踐從事自成一格的自我定義、產生各種形式的認同,通過想像的建構蒐藏者運用物件創造出自我的特殊形象。而蒐藏作為一種政治,則涉及蒐藏品的價值和社會結構的關係;蒐藏是一個政治過程,蒐藏品被(或隱涵的或彰顯的)不同的價值與權力支配。S. Pearce認為,物件的累積與其所依存的社會脈絡、知識結構和社會實踐相結合;歐洲的蒐藏實與其物觀有關,呈現在兩個脈絡,也就是笛卡爾以下將物質的世界視為客觀的、外在的傳統,以及現代歐洲早期所發展出的新的交換技術:資本主義下的商品化。事實上,詩意的蒐藏與信仰上的真實性有關,不止體現在個人認同的創造,更體現於宗教物件博物館化所遭遇的「去神聖性」或「去超自然力」過程。而某些「蒐藏者(collectors)」(比方說古董商和博物館的curators)的蒐藏實踐,則重疊了詩意與政治的範疇。再說,正如 S. Macdonald 所指出的,博物館蒐藏是「一套區辨的實踐(a set of distinctive practices)」,既生產有關物件的知識、也型塑了人們知道(knowing)與認知(perceiving)的獨特方式。不僅如此,蒐藏是一種由文化認知(culturally recognized)而來、『從事(doing)』事物與人的特定關係。更有甚者,相對於其他處理各種物件(objects)和社會人(persons)的方式而言,蒐藏可視為一種道德評論(morally charged commentary),生產並確定了認同以及行動」。蒐藏既是一個持續性、脈絡化的科學與社會文化過程,更與博物館之其他實踐(如物性研究、展示、教育、觀眾服務)具有密切的關係。一種博物館蒐藏研究全貌性的、比較性的與探索基本性質的觀點正有待我們發展。

博物館蒐藏是非中性的。博物館標本與文物的蒐藏與管理,既涉及建構知識、培養鑑賞力、形塑記憶、誘發學術或社群之認同等面向,也涉及技術的面向。更進一步地,我們或許更應該意識到不同社會裡的博物館蒐藏之集體化、體制化的形式與過程,如何受某種特定價值的選擇與全球市場之影響,以及如何受意識型態與社會政治的操弄與掌控。事實上,博物館研究既是一種實用性強烈的學科,涉及獨特的博物館蒐藏之經由「何人、何時、何物、為何、何地、以及如何」(who、when、what、why、where、and how)被建構出來的探討,而蒐藏更是脆弱且常處於不安全的狀態,來自物理、化學、生物與人為的威脅與破壞未嘗稍歇。在不同社會中的眾多文化機構中,博物館蒐藏類型(types)與形式(forms)的製造,究竟隱藏何種內在邏輯與規則?蒐藏的技術性之文化根源為何?而不同社會文化體系又如何詮釋博物館蒐藏呢?渴求真實性的蒐藏與複製品的再現會不會是兩種截然不同的世界觀?蒐藏應被視為獨立的面向來分析,或將蒐藏置於博物館運作的整體脈絡進行全貌性的綜合理解?而博物館蒐藏的結構化過程(structuralizing),如何與前述的內在邏輯與規則對話,又受到社會組成原則與文化思考模式何種決定性的影響呢?博物館蒐藏的規範與倫理的性質是什麼呢?

本研討會的目的,在於嘗試通過跨科際的各種視野(perspectives),考掘獨特的時空背景之中的博物館蒐藏現象所隱含的文化與科學意涵(cultural and scientific significance of museum collecting),藉以增加臺灣博物館蒐藏研究之理論深度,並擴展博物館實踐的參考面向。

◎ 研討會子題

(一)不同類型博物館的蒐藏類別、歷史、與蒐藏觀。
(二)博物館蒐藏及其與特定博物館(展示、教育、研究、管理、社會服務等)內在事務的關聯性。
(三)博物館蒐藏與物觀、時間觀、空間觀、倫理觀的關係
(四)博物館蒐藏管理的知識與技術:分類、維護與修復、安全、空間、設施基準、數位化。
(五)博物館蒐藏的新角色:知識經濟、文化資產脈絡、文化創意產業之與博物館蒐藏的再製。

◎ 研討會時間:中華民國九十七(2008)年十一月六日(四)至十一月七日(五)

◎ 研討會地點:國立自然科學博物館(臺中市館前路一號)/ 國際會議廳

◎ 主辦單位:國立臺灣博物館、國立自然科學博物館

◎ 合辦單位:國立臺北藝術大學/博物館研究所、中華民國博物館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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